第50章-《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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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陈雾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市里的医院病房了。

    晏为炽正在用棉签清理他唇上的脏污。

    陈雾的胳膊重新固定过了,期间他都没什么知觉,现在那股恐怖的窒息感还在。

    “阿炽,你怎么回来了。”陈雾伸手去碰晏为炽,床边垂下来的输液管晃动。

    晏为炽把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让他抓:“佛珠跟我说你遇到了危险。”

    陈雾没什么力气的抓着晏为炽的手指头,整个人呆呆的:“那你这么快就……”

    “私人飞机。”晏为炽摸他的头发,沾了一手泥土,“别问不重要的。”

    陈雾垂眼看晏为炽指甲里的血污:“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晏为炽扔掉棉签,沉默着坐了许久,嘶哑道:“你男朋友要备点速效救心丸了。”

    陈雾把没输液的那只手举起来,张开。

    晏为炽俯身,陈雾把那只手放到他背上,轻轻拍动。

    “阿炽,你咬我咬得好痛。”陈雾小声说。

    “你当时的样子我能不害怕?”晏为炽避开他打石膏的胳膊,用力嗅他活着的味道,“我在飞机上就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

    你不在了,我也就不在了的准备。

    陈雾说:“阿炽,你把头抬起来点。”

    晏为炽抬头。

    陈雾亲了亲他的鬓角。他压抑的恐慌不安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溢满了整个病房。

    晏为炽握住陈雾的手挡自己的脸。

    他在想办法,今后要怎么才能避免让陈雾感受他感受的。

    .

    这个小城市的经济比春桂还差,医护都是从外地紧急赶过来的,一下子冲在这个小医院里。

    有老医生来陈雾的病房检查他的心肺,看了看他的其他报告,出去了。

    余老的电话打到晏为炽的手机上,来问情况的。

    “老师,我没事。”陈雾说。

    听筒里是余老的轻松声音:“你小子鼻子眼睛嘴巴没有一处有棱角的,弥勒佛在世,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富贵在天。”

    陈雾:“……”

    “不聊了不聊了,你稳定了就赶紧回来,这里的医疗更完善,可以看看你脑子伤没伤,脑子重要。”余老说完就挂了。

    晏为炽把手机丢柜子上面。

    陈雾问道:“阿炽,戴柯怎么样?”

    晏为炽黑了脸:“你觉得我有那精力关注别人生死?”

    陈雾嘀咕:“他坐我旁边的。”

    “没人死,说明他有气。”晏为炽说。

    陈雾眼皮下沉,慢慢地叹了一声:“去的路上他说我们像灾难片开头。”

    晏为炽:“……”他摩挲陈雾一下一下跳动的颈动脉,指腹感受那片温度,“以后离那种乌鸦嘴远点。”

    陈雾迷迷糊糊的再次睡去,晏为炽去了医院的六楼,推开了尽头的病房。

    妇人痛失孩子,憔悴不已地躺着,见到陌生人也没反应。

    中年人认出晏为炽,他放下手中的纸巾站起来:“陈雾伤得重不重。”

    妇人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谁……老陈,你说他……”

    晏为炽反手带上门进来:“陈先生,陈太太,你们把他从小庙接回家了以后的事,说给我听听。”

    陈父陈母的脸色都变了样。

    晏为炽拎出桌前的椅子:“我现在的耐心很差,别逼我动手。”

    “你,你是什么人。”陈父羞怒。

    “还要废话?”晏为炽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关头,眉梢都是疲惫之色,“你们住的是单人间,没想过原因?”

    陈父的脸色一白,他们一进医院就被安排到了这里,没想过别的。现在这意思是跟椅子上的年轻人有关?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我替陈雾给你们找了个能说话的地方。”晏为炽耷拉着眼帘,周身气压低得像暴风雨来临前。

    “什么家丑,我们把他接回家,给他打了小金锁弥补他的童年,我们没有对不起他!”陈父愤愤地澄清。

    晏为炽捋了捋凌乱的金发:“那我听听看。”

    陈父跟病床上的陈母对视了一眼,思绪都回到了很多年前。

    当年陈父开了个公司,做得不错,有天他陪太太回老家探亲,他们在集市上看到了一个小和尚。

    简直和他小时候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夫妻俩怀揣着一个大胆的猜测,偷偷在后面一路跟着小和尚进山,问小庙里的老和尚是在哪捡的他,对上了地方。

    老天爷有眼,孩子找到了,他们哭着跪拜小庙里的唯一一座老佛像,头都磕破了,油尽灯枯的老和尚才肯让他们把孩子带回了家。

    之后还做了亲子鉴定,真的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本来一家团聚喜气洋洋的过日子,哪知道没多久陈父做生意让合伙人骗了,欠了债以后就开始酗酒。

    喝多了会拿儿子出气。

    陈母看得难受,那个时候自己又怀孕了,她精神衰弱也会对儿子发火砸东西。

    因为儿子是在小庙里长大的,好像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不陪他们说说话,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敲小木鱼。

    家里的氛围像出现裂纹的玻璃瓶。

    公司倒闭了,要债的上门,玻璃瓶四分五裂,儿子还在房里当当当的敲木鱼,仿佛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跟他们想象中活泼可爱的孩子完全不同,他们跑路时没有带上他。

    后来他们安定下来了以后,谁都没有去回想甚至说起当时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阴暗面,连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都……

    不过他们作为父母的愧疚和后悔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是他们变了,是那个环境也没办法,都是被迫无奈。他们想的是,儿子不小了肯定认得路,能自己回到小庙。

    陈父说的是:“他回家没多久就有了自己的房间,每样东西都是我和他妈妈亲自布置的,我们带他去游乐场玩,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陈母开始落泪。

    “世事无常,后来我们的经济不行了,过不好了,他妈妈又怀上了,身体不好需要保胎,家里开支大还欠了债一团糟,他从早到晚的抱着他的小木鱼不放,我们商量完就给他装一些吃的,让他回小庙去,那里是他住习惯了的地方,顶多就是苦点。”

    晏为炽一双眼黑沉沉的,看得人发怵:“哪个月份的事?”

    “冬天。”陈父说。

    晏为炽偏头盯着妇人的输液瓶,那年冬天多地发生雪灾。

    “他没回小庙。”晏为炽低语。

    “这我们不知道。”陈父给不停流泪的太太擦脸,“我们后来再次见到他是在春桂。”

    晏为炽放在腿上的手动了下:“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几年前吧。”陈父说,“他在路边捡摔烂了的柿子,还俗了,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晏为炽想,原来他跟季明川分手那天还碰到了亲生父母。

    “你们当时走到他面前了?”晏为炽蓦然开口。

    “没有。”陈父说,“我们没有过去。”

    陈母的表情却透露着不自然。

    “我再问一次。”晏为炽面无表情,“有,还是没有。”

    陈父赶上事故自己受伤,太太流产,又不凑巧地见到大儿子,被背景可能很深的陌生人问起不想回忆的事,人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直接什么都不遮掩了。

    “他弟弟生病了,我们去春桂找高人看病遇到的他,我们见他过得还可以,就问他有没有钱可以借我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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