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长安》-《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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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是花卉市场常见的品类,中国素有人淡如菊的说法,黄巢的三首留存的诗中就有两首是描写菊花,尤其是这首他落榜时赋菊诗,落榜时的黄巢想必是非常沮丧的,却还能赋菊,足见其对菊花的热爱。中唐诗人元稹也甚是热爱菊花并赋诗《咏菊》写到“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而黄巢的这首赋菊中“我花开后百花杀”,如果不考虑黄巢诗句的反动意味,他们的菊花诗蕴意应相近。黄巢在另外一首咏菊的诗句中表示,“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首诗是唐诗中惯用的托物言志手法,梦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分管春天的天神青帝,那么一定要让美丽多彩的菊花和桃花一样在春天里盛开,可见黄巢是具有远大理想的人物。两首诗都是借咏菊寄托自己想成就一番事业的积极进取精神,尤其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充满了“杀气”,塑造作者具有气冲霄汉的英雄形象,气势凌厉,是激发读者产生积极向上思想的震撼诗句。
黄巢出身盐商家庭,盐在当代可能不值一提,但是在盐铁专卖的古典时期,盐商可是钟鸣鼎食之家,在这样的家庭背景,自是不愁衣食住行的问题,因此黄巢精通笔墨自是必然,并且少年颇有诗才,据传五岁多就可吟诗作对,可见少年的他颇有神童气息,然而成年后的他并未那么幸运,在长安多次参加科举却屡试不第。历史几乎只记载进士及第的,不过唐朝末年的黄巢成了例外,因为他领导了拔掉大唐王朝统治根基的起义运动,一千多年的科举史上,落榜的士子成千上万,发动农民起义运动的也不是单独黄巢一个人,近代史的洪秀全同是如此,同样也是科举落榜,进入仕途无望而投入“造反”大业的。他们经历有一定的相似性,首选都是挑灯夜读,三番五次参加科举考试,然后都名落孙山,再然后就走上了“造反”之路,他们起义并没有所谓的“官逼民反”,而是基层士族成员无法得到有效的上升,通过造反改变这样的局面,打破阶层的固化打通上升的渠道,不然无法解释黄巢曾接受李唐王朝的招降。
《哈佛中国史》曾对中国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进行统计分析得出结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登科及第者,其父亲同样进士及第,其余部分人士家族三代之内有亲戚进士及第,从这个数据分析发现,若自己的社会关系中没有进士及第的,就几乎无缘进士及第,也就进入不了官员系统。官员系统的牌照考试比我们当代的高考激烈残酷多了,学生时代经常听到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进一步了解科举史后,才发现古典时期的官员选拔考试,严重惨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孟郊四十六岁登科,自属幸运儿,相当部分人到花甲之年才侥幸进士及第,残酷的历史现实告诉我们,科举放榜之时,不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而是个别人喜多人愁。黄巢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从科举上他定是失败的,不过他却能领导席卷全唐的起义运动,更何况造反大业,非一般人能够领导,这点来说,黄巢自有成功一面。说到造反,它得是社会环境处于乱世之中,再者要有宗教形式的组织体系,更为重要的是丰厚财力支持,这几项核心条件不是一群无组织性的农民所能做到的,必然使得造反事业要由富贵阶层的人士组织。历史书上常言道农民起义,而本质上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史中,从未真正有过农民起义,真正起义的都是落寞的寒门子弟,即基层士族阶层,唐末起义的黄巢便是如此,因为他们最迫切得到上升的空间,而农民多是能吃饱喝好便足以。
长安城作为大唐的第一城,汇集“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的丽人,春风得意的达官贵人在曲池上的亭台楼阁上欣赏络绎不绝的长安花,长安城绽放最后光芒的时刻,迎来黄巢浩瀚荡荡的万千黄金甲士,丽人也好,长安花也好,黄金甲士也罢,进入长安城,其背后皆为名与利。名与利的修罗场,自人类有史以来就一直在轮番上演,曾经成为世界第一城的长安更是如此,相传宋代诗人、书法家黄庭坚七岁时创作一首《牧童诗》,形象的表达出长安曾经是无数世人的名利场。
《牧童诗》
(宋)黄庭坚
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
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七岁时的黄庭坚,跟随其父被邀请至几位诗友家饮酒作诗,父亲的朋友打趣的询问到,久闻令郎(即黄庭坚)聪颖伶俐,可否让赋诗一首,黄庭坚果真不负众望,作出《牧童诗》存世于今。这首诗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尾两句“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机关用尽”一词广为人知,用来形容费劲心思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很难想象,当时七岁的黄庭坚能有这么深刻的认知,若是现代人七岁智力水平和社会认知,别说七岁作流传千年的古诗了,能背诵诗词三百篇都算非常优秀。相传作此诗时黄庭坚年七岁,倘若属实,黄庭坚绝对是神童般存在,今日我们同样可以在网络平台上欣赏到一些具有天才潜质的少年,这些人普遍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可想而知,要想成才,殷实的家庭环境必不可少,一般家境人物想要成才,应堪比蜀道难。黄庭坚在诗中所言的“多少长安名利客”,采用“多少”而非具体的表述,用以表明长安的名利客无止境,在争夺名利的修罗场中,自是机关用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黄庭坚的这首七言绝句言简意赅的道出人们所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尔虞我诈。
长安自李唐灭亡后,再也未能成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顶多也是作为陪都呈现,抑或是中央政府直辖城市,曾经的长安回望绣成堆与万国衣冠拜冕旒,一去不复返,不过长安城的历史文化底蕴尚存。在宋代,仍有很多诗句描写长安,如较好的词句“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宋代诗人黄庭坚写“长安多少名利客”也从侧面说明,宋代的长安还是很多社会名流聚集争权夺利的地方。昔日的长安,岁月流转千年,成为当今的西安城,当年的繁华景象无法再现,存留的古城墙是明代时建设的,唐宋之前的影子只能通过仿真建筑来呈现,犹如现在的“大唐不夜城”之景象。西安要想重回长安城在中华大地的辉煌地位,应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它的辉煌只能沉寂在李唐历史中,再者透过文学瑰宝的唐诗,领略下昔日长安的辉煌,尤其是它的文化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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